我对武汉有一种文学上的熟悉,其中有「西望夏口,东望武昌」这样的句子,也有池莉和方方写过的小说。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先读了《风景》,再去看的《万箭穿心》。我还记得2012年冬天的午夜场,电影院里只有我一个观众,散场时对着荧幕落泪。当李宝莉与儿子决裂,眼前的一切既暗又深。颜丙燕的表演,像是在安放炸药之前,一针一线地刺绣。而我记住了角色、影像、文学、地理,还有当时冰冷的气温。
阿现当时还有婴儿肥,表演生涩。这部电影对他来说意义深远,优秀的电影往往如同一条河流,流向人心中不同的地方。这条大河也许是他表演生涯中的母亲河,孕育着一些未来属于他的人物。但在后来的很多年,阿现都只是这个电影的一部分,是我平常读书时划线的句子。偶尔再看,只觉得熟悉。
时间如此流逝,五年过去。据说这是阿现很辛苦的五年,有一个古早的视频记录他的大学生活,我看到他辛苦地健身、跟同学打闹、去中戏观摩别人的演出,当然还有打球、玩游戏、看篮球比赛 …… 是一个普通大学男生会有的生活。而在一些访谈里他谈到刚毕业那年,无戏可拍,独自留在北京,心情苦闷而彷徨,可能每天醒过来,都是自己不想面对的未来。在《河神》的拍摄过程里,他吃了很多很多的苦。我是在喜欢了他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他脚踝处那朵浪花的意义。当时心里重重一沉,仿佛我也跟着失去了一部分的我自己。
与小宝不同,郭得友更像是他剪裁出来的一个人物。只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罢了。在当时,我还不能把小宝与郭得友都统一到阿现身上。现在想想,固然是我不留心,但也很有可能是他与角色之间,留着一些默契的距离。那几年我去翻看他以前出演的作品,总觉得他演戏很紧,并不松弛。我常常盼望有朝一日他可以真正得以放松,让角色的弧度慢慢地在他身上凝结、析出。
上海当天下过雨,但是冷,但还不算太冷。我记得乘客大部分都已入座,我拧开阅读灯看书,他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与我在影像中见到的他完全不同,他本人的英俊大概就像是银行卡里的一千万数字变成了对应的一屋子纸钞,又像是金币上的浮雕变成了现实里的英雄。现在,他既不是小宝,也不是郭得友,就是一个英俊非凡的青年男子。而我刚读完《小团圆》,抬头就看到他朝我前面的座位走过来。当时忙于读书,竟不知道我身后还坐着一个影后。我只感到全世界都变成了一场雨水落下来,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
到现在都觉得是一场奇遇。不长不短的一段空中旅途,人潮人海中的一次陌生无影的相处,还有他在我耳后跟友人交谈时的温柔声音,他戴耳机取耳机的样子 …… 这些都发生在我还远远不是他铁粉的时刻,等到我变成了铁粉,这些已经是永恒的回忆了。我对明星历来有种奇异的自尊心,即使是我最喜欢的王菲,在私人场合碰到过三四次,我也不想过去打扰。但当时,我腾地站了起来,非常严肃地高举一本约翰伯格的书,面无表情地请他签名。我对菩萨发誓,阿现当时脸上的表情就写着一行字:卧槽我还有这么高的男粉丝?
果不其然,南方有乔木,荆州有阿现。在接下来的年月里,我渐渐地习惯了他与粉丝交流的方式:看他推荐的书和电影,看他应时应景的自拍,听他深夜里分享的音乐 …… 虽然我是铁粉,但也难免吐槽他读书少、台词差、演戏太紧绷、真的很爱穿花袜子 …… 特别是,他的五官立体,三庭五眼都古典均匀,上庭多了刘海就会压到眼神,下庭留了胡子又会变得浊重粗犷。本人天天祈求上苍给他一个无刘海不蓄须的角色,这样他就会大红大紫。阿现啊,你这么迷信,应当知道勿谓本人言之不预也。
我当然是巴不得他赶紧大红。他还是个小透明的时候,我追星全靠毅力。本人靠着一张吃手动图,都能早安半年。每天在超话里看的,不是从前就是远古,真的累了。他又是进组即神隐的脾气,只许州官发牢骚,不许百姓去探班。总而言之,啥物料都米有呀。所以PUMA、味全这些友商真的是从前的明灯,借着这些明灯,才偶尔能明白,阿现其实也憋着一股劲,不然拍古装武打戏,怎么会把老腰都闪断了。